那老妇人点了点头,不过挥挥手的功夫,一道柔光就在赵吏眼前飘进了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体内。
“你怎么敢?!”赵吏显然气急,在鬼差的面前把活人被撕碎的灵魂填到一个半死的人体内,这鲛人未免太过猖狂。
“我和他...相识的时候。”老妇似乎并不在意赵吏怒火中烧。
“有一日我瞒着爹娘偷摸上岸,想要看看这岸上风景,在近海的地方,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爹娘总说,这岸上的人,多是想着要捉了我们去卖掉,或是囚禁我们鲛人虐待,以求得我们的泪水。”
“可他不同。”
夏冬青仿佛看见老人满面的皱纹都变得平展起来。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捕鱼,我在水里远远地看着他,只觉得这男孩子生的好看,没想到一个疏忽忘了躲避,让他看见了我。”
“他眼睛生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就冲我喊,让我别怕,他来救我,我可是鲛人,在这海里,如何还要他救。”
“不过一个闪身的功夫,他就找不到我了。后来夜里我趁着夜色上岸,他还在岸边找,似乎村民们都不信他说的话,所以他就一个人一直一直地找。”
“我从他身后扑了他一身的水,他回过头来看的时候,那种惊喜的表情我至今难忘。”
“我虽是鲛人,但上了岸,是可以幻作两条腿走路的,只是不很方便,所以他便陪我住在了码头边上离水近的地方。”
“住得久了,那些村民就察觉出异样来,试探的,打听的,甚至明着来问,他护我护的紧,一开始还算安生。”
“后来似乎是有人出了想要买我,呵...”
那老妇站起身来,面容渐渐变成妙龄少女,夏冬青看的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她枯槁的皮肤逐渐恢复了弹性,灰白的头发变得黝黑顺长,浑浊的双眼变得明亮有神起来。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她迈着步子向夏冬青走了过去,步子优雅的让人无法把她和常年生活在海里的鲛人联系到一起去。
“他们半夜的时候闯到我们的家里来,敲晕了他。”
“没想到却正中要害,我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死了。”
“这些...凡人为钱造下杀孽。”
“所以我杀了整个村子的人来为他陪葬,我把他的灵魂束缚在他的身体里,为了留下他的灵魂,撕碎村里其他人的灵魂喂补他的魂魄。”
“可他再也没醒来。”
“谬论。”赵吏先她一步挡在夏冬青面前,阻止了鲛人的步伐。
“看你法力不弱,想也是修炼多年,没想到竟做出屠村这样的事,你要报仇可以,我不反对,杀业由你造下自有你自己承担。”
赵吏从身侧拔了枪指着她。
“但灵魂归我们地府管,不是你该动的。”
“那又如何。”
老妇如今真正显现出鲛人的模样了,她容颜极美,身姿曼妙,耳侧的鳍和身上的妖纹更是艳丽非常。
“鲛人是海的宠儿,你一个鬼差,在海边与我交锋,占得了便宜吗?”
“你束缚他的灵魂,要他魂魄受损不得转世,他心甘情愿吗?”
赵吏避开她的话,转而提起床上的人来。
“他有什么不甘愿的呢?”鲛人向着床走了过去,似乎并不在意赵吏的严阵以待,俯身去摸床上那人的脸。
一阵柔光从她的身上传递到床上的男人身上。
“阿全。”
她唤他的名字,声声哀戚,泪水顺着脸颊滚了下去,变成圆润的珍珠,再融到男人体内。
“你说,鲛人泪可治百病,消人痛楚,为何他醒不过来?”
她虽然问,但似乎并不打算听答案,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我再与你唱首歌吧。”
赵吏面色一惊,下意识向后推了一把就把夏冬青推出了屋子,可那鲛人只是微微一笑,声音随之响起。
鲛人善歌唱,歌声可摄人心魄,往往诱人深入,而后杀之。
她声音悲戚,歌声婉转,赵吏转身锁了门,但歌声仍是传了开来。
夏冬青在门外捶着门,似乎受到蛊惑,声音愈发显弱起来,赵吏隔空一道气劲砸了出去,打晕了夏冬青。
“你不受影响?”鲛人停止了歌唱,显然很是诧异。
“我没有灵魂。”赵吏答她。
“没有灵魂的人...”鲛人靠近了些,指尖堪堪触碰到赵吏面颊便停住。
“告诉我,你没有灵魂为何也能活?”
“你还想再见他一面吗?”
“他死了...”
“我可以让你看见他的灵魂。”
鲛人便沉默了下来。
“我以为,你来杀我。”
“是,我是来杀你。”
赵吏晃了晃手中枪,顺势插入腰侧枪套。
“不仅杀你,就连灵魂也抹杀。”
“但我还可以让你再见他一面,他轮回,你魂飞魄散。”
“好。”
夏冬青终于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赵吏躺在沙滩上看着天,他转头,撑起身子,觉得一阵头晕。
“鲛人呢?”他开口去问,下意识看了一眼远处的码头,那里已经不似之前阴森。
“死了。”赵吏闭着眼睛。
“那...”
“转世了。”
“...”
“回家吗?”
“回家吧。”
“赵吏,下次能不能别打头?”
“反正也傻...”
“你说什么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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