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笛。

人间有此曲,请君倾耳听。
布袋戏沉迷选手,关注慎重。
CP观混乱邪恶,但不接受强奸黑化

中秋

吕归尘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白色透着窗纱照进来,叫他有点睁不开眼。


按说小苏很少有这样早的时候就把窗拉开的。


今日是节后的第一天,她们惯例昨夜要去俩枫园同百里煜嬉闹一宿,早晨醒的晚,这个点儿肯定是回不来。吕归尘并不在意她们的去留,去年如此,今年便也如此,花盛开的时候该要自由一些,他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像可以看到苏玛也能自由一点。于是也就更加放纵,随意她们来去了。


只是归鸿馆本就安静,少了女孩子的叽叽喳喳,就更显得没有人烟气儿。


吕归尘于是叹了口气,在床上又蜷起一点。


“干什么呢?”窗外忽然有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颗青涩的沾着泥土气息的枣子从窗外砸了进来,硬生生磕在他的床沿,咕噜噜几下就滚到了一旁的桌子下面。


吕归尘这才惊觉,原来不止拉开了窗帘,早就连整个窗子都给掀开了。


姬野看到他瞪大了眼才开始笑,像是惊醒了朦胧睡梦中张着嘴打呵欠的小豹子一样,他有点得意,然后又扔了一个枣子进来,这一次准确地撂在了吕归尘的枕头边上。


“都睡醒了,还往被子里钻什么,昨天晚上一晚上羽然都没找到你,再不出来,她可要生气了。”


吕归尘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手里捏着那颗枣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正要冲着姬野笑,就被枣子酸倒了牙。笑于是半露不露地随着眉头皱在一起,吕归尘咽下了嘴里的枣肉,摇了摇头:“好酸啊。”


“可不是吗?”姬野又敲了敲他的窗檐:“好的枣昨天都让羽然吃了,剩下几个青的,我顺手拿了过来敲你的门,不然用好枣子,万一砸偏了不就浪费了吗?”


吕归尘笑了笑,又咬了几口,把枣啃干净了,赤着脚下了床,把枣核搁在桌子下拉开的柜子里。


“傻不傻啊,那么酸就别吃了嘛。”姬野几乎是挂在窗户外边,百无聊赖地晃着脚。


吕归尘没应他,悄悄又把地上掉的那个枣捡起来,顺手放进了绒袄的夹层里。


才刚刚九月的天气,他就已经穿起了夹绒的薄袄,宫里按着小世子的伴当交代的注意事项早早给小世子准备了比旁人要厚的宫衣,刚好赶在白露方降的季节上了身,没让他受上初秋夜里的凉。


“我马上好。”吕归尘匆匆忙忙地去接水洗漱,嘴里咕嘟着盐水吐掉,又咽下一口浸着薄荷叶的冷茶,然后洗了手再回来,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宫人,于是索性顺着姬野在的窗户翻了出去。


“我和羽然还想着你昨天晚上能出来。”姬野熟门熟路地避开早晨巡逻的禁军,带着这位身份尊贵的客人往外溜。


“昨天宫宴,不知道怎么的国主过来了一趟,本来要散场的,也没走成。”吕归尘跟在他身后,脚步又快又轻,“就闹到了亥末,禁军看得紧,到寅初才换班,后来太晚了,我就没能跑得出来。”


“早猜到了。”姬野哼哼了两声,紧接着威胁道:“羽然那小丫头生气了,你可得哄好,我昨天晚上哄了好几个点儿。下午的时候说要给你打枣子吃,回来晚了,夜市里的羊汤她没喝到,可亏大发了。”


“今天还来得及喝吗?”吕归尘顿时紧张起来,集市卖羊汤的那一家和旁的不一样,羊说是漂洋过海从北陆草原来的,他喝过几次,确实同东陆的羊味道不同。但那人很少往南淮城里来,倒是小镇子常去,说是养的一群羊不好驱赶,偶尔来城里一两次,吕归尘总和羽然姬野一起去喝他的羊汤。


“昨天他就说今天要走,这么早,肯定还来不及开张,说不定早早收拾就走了。”姬野摇摇头,“不然就等下一次,昨夜中秋,大家都挺忙的,怕是今天都歇了业休息了。”


吕归尘摸了摸怀里青涩的枣,弯腰避开了一个守哨的视野,“不会的,我们草原上熬羊汤都是从早上开始熬,一连好几天不熄火,羊汤所以浓郁,要是今天他要走,保不准早上还能再喝上一碗,我们先去一趟。”


他虽然对草原人的生活很是熟悉,但却并不太熟悉在东陆飘摇已久的草原人是否还会早早支起火架炖一锅香浓的羊汤,但此刻却莫名笃定,又忐忑又期待的。姬野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亮晶晶的眼睛,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到了店家的时候,大门紧闭着,香气袅袅从不透风的门缝里飘出来,趁着初秋的清晨些许冷意,叫人又暖又饿。


吕归尘听着自己的肚子不太争气地咕咕响了一声,再去看旁边的姬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两个大小伙子于是在紧紧关着地门口站了一会儿,吕归尘先开了口。


“阿木古郎,你在吗?”他扬高了嗓子唤这间屋子的主人,只听得窸窣几声响,那屋里的人支开厚重的门栓,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


他已经穿戴整齐,看样子是不久就要出发离开,但羊汤的锅还没有歇下,仍旧在汩汩冒着泡。


“就在想,世子今天会不会来。”淳朴的草原汉子冲着草原的世子笑,眼角的皱纹都眯在一起,眼里甚至有几分突然的得意,仿佛是猜准了骰盅里骰子的点数,值得为此多饮一碗酒一样,他的笑变的畅快又骄傲起来:“昨天世子没赶上,我就多等了一夜,今儿早喝刚好,汤还浓着,烧了一夜,滚烫着呢。”


吕归尘于是连连道谢,他一双眼睛澄澈,刚谢了两句就被阿木古郎拦住。草原的儿子觉得能让世子喝上自家的羊汤是吉祥的事情,能保佑过后的漂泊都顺利,于是他觉得自己是撞上了绝好的好运,连金锞子都没收,给吕归尘盛满了三罐羊汤,切上肥瘦相间的羊肉搅在汤里,再撒上葱花与姜丝。


姬野在旁边给每一个罐子加盐,以保证口味适中,再小心把羽然那一罐里面的姜丝挑出来,分了分放在自己和阿苏勒的罐子里,等到他忙完,那边吕归尘也和店家寒暄完了。


阿木古郎用油纸把罐子封好,再拿袋子给吕归尘提了,免得里面的羊汤洒落出来。然后他再碎碎地讲着话叮嘱,千万要快些喝,迟了味道就差了。还有这包好了的烧饼,多给世子带了两个,正烤的焦脆,里面还软活着,现在吃刚刚好。吕归尘一一应了,好容易出了门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红来。


“羽然这会儿也该到了。”姬野走在前面,手里拎着两个罐子。


“在哪儿等着呢?”吕归尘抱着一罐羊汤,怀里揣着油纸包了几层的烧饼跟上他的步子,这罐是羽然的,没有放姜丝,姬野特意捡出来给他拿着,免得混了。


“昨天偷人家院子里的枣,好的都打差不多了,给人家里留了一篮子,今儿还没物色到别的枣树,就先在那家约定了,今日早晨再见。”姬野一边和他解释一边看路,脚下又快又稳,羊汤甚至没有沾湿油纸。


“快到了。”他说,仰起头去看屋檐。


吕归尘看到他侧颜上撒了一层金光,皮肤上的绒毛并不太起眼,但沾着阳光便忽然显得暖和起来。他这才察觉到日光一点点热起来,他出了一层薄汗,但并不燥热。


然后他跟着姬野同样的角度抬头,看到羽然已经早早坐在了别人家的屋檐顶上,正冲着他们挥手。太阳在她背后很远的地方升起,阳光却挨得很近,把这个漂亮的金发女孩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边。风把她的长发吹起来,吕归尘忽然想,如果现在她张开双翼的话,说不定就要飞到太阳上去了。


漂亮的女孩在屋顶接过了羊汤,惊喜地哇了一声。她看起来很是意外,有太多的疑问要问,但是羊汤的鲜美盖过了她的好奇,等到滚烫的汤舀进汤匙吹了吹咽下去,她就没有其他疑问了,心里只剩下欢快。


吕归尘和姬野相视一笑,从油纸包里翻出一个烧饼来,一人一半分了。


“我来的时候已经看好了。”羽然抱着盛羊汤的陶罐指了指远处三条街的地方,“就是那边,我能看到,今年春天的时候我就记着了,那边也有枣花开,我们一会儿过去看看,有没有熟了的。”


吕归尘点了点头,姬野有点犹豫,但羽然兴高采烈,他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吕归尘递过来一个了然的眼神,两个人便算是完成了一次简单的作战会议。


那是距离雷云正柯家的住宅不远的一个街区,要是撞上了这家伙出门,难免要惹些麻烦。不过姬野不怕麻烦,吕归尘也不在意,羽然大约意识到了,大约也没放在心上,这样就足够了。


吃完了的陶罐埋在这家的后院里,吕归尘想了想,又抬头看看这家光秃秃的枣树,低头在陶罐里埋了一个金锞子。


羽然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姬野在外面等他翻出来。金帐国少主翻墙的技艺才不过一年时间就已经变得很熟练,他利落地从墙上翻下来,拍了拍手心的土,和姬野一起。


“有带袋子吗?”吕归尘问,姬野和他勾肩搭背,闻言脚下一滞,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褂子,郑重其事地冲吕归尘点了点头。


吕归尘的目光跟着他转,顿时了然了昨天他们是怎么把一兜子枣转移到外面去的。北陆的小世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他于是跟着姬野点了点头,开始琢磨自己身上这件袄能不能脱。


羽然在前面冲着他们招手,吕归尘于是和姬野加快了步子。


依着羽然的指示,姬野在树下等着,因为他总是又快又稳,能接住所有掉下来的枣子。而阿苏勒呢,就在树上放哨,要是这家的主人来了,他们就赶紧抱着树干隐蔽起来。


两个男孩子对这样的安排不置可否,于是小姑娘便拍了板,然后高高兴兴上了树。吕归尘跟在她后面,坐在另一枝树杈上,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来往的人。


羽然在树上蹿来蹿去,羽人的身体又轻又软,在树杈之间也可以来去自如,她拿着一个小树杈,打枣子已经很是顺手。姬野果真又快又稳,他把自己的外袍摊开了在地上铺着,眼疾手快地把羽然打下来的成串的枣子接住,然后一个巧劲就甩到了自己铺开的衣服上。不多时功夫,已经堆了满满一堆。


马蹄哒哒的声响在羽然的欢呼声中一点点变强,吕归尘顺着树干的震动察觉到了,眼看去时,是雷云正柯的马。


他喊了一声姬野,姬野抬头看他,地面的震动变得明显起来,然后他听到雷云正柯不怀好意的笑声。吕归尘有点紧张,但又了解他的朋友要闪过这匹冲锋的马再容易不过,不过旁边的枣子大约要遭了殃。他一边想着,一边绷紧了身子,打算随时从树上下去帮姬野把这个不长眼的世家子弟打回去,正这时,贴身的夹袄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


吕归尘忙喊了一句,姬野,把枣拿走。姬野并不疑他,本要闪身的步子转了角度,一个矮身去捉了旁边的衣服和枣,几乎是同时的功夫,在雷云正柯要追到他面前时,吕归尘已经摸了怀里的青枣,以又快又准的寸劲射了出去,像飞镖一样正好打中那匹马的前腿。那马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姬野顺手就从这匹从自己身边滑过的马身上扯下一个不知道装什么的袋子,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样有点沉,但他并没有来得及看,只是赶忙抓了地上的衣服和枣顺手揣进袋子里,然后向着街道里跑。


羽然和吕归尘看他得了手,也顺树枝跳上房顶,再从后院翻出去。


他们三个对南淮城的大街小巷已经再熟悉不过了。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就逃脱了那块可能会出现碍眼人士的街区,换了另一家风景还不错的房檐做了新的据点。


枣在房顶上铺开,雷云正柯的袋子里装着一小坛酒,大约正是要去走访什么朋友,正巧落在他们手里。


吕归尘拿过一个红色的枣子在衣服上擦了擦,熟透的枣总是又甜又脆,羽然正等他尝过,见到他笑,便也笑得露出虎牙来,问他:“是不是很甜?”


吕归尘点头,她便又面向姬野,得意洋洋:“看吧!阿苏勒都说了很甜,所以我昨天才多吃了几个!姬野,我吃枣你也要讲我。”


“吃了多容易肚子疼。”姬野吓唬她,也摸了一个枣子在衣服上擦擦,然后从袋子里又摸出几个小酒杯来,顺手给羽然和阿苏勒倒了酒。


“干杯!”他说。


“干杯——”羽然和他碰了一杯,又笑眯眯去碰吕归尘的杯子,“中秋节快乐!”


“干杯!”吕归尘抿着嘴唇笑。


“今晚就别回去了,一起看月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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